她开了整整一星期的车,像个疯子一样:一直开到疲劳不堪时才会强迫自己停下来休息,睡饱了再起来开车,完全忽略了时间和日夜黑白。经过城镇时,她会停留片刻,买些面包、花生酱和苹果,填满自己的水壶。她在行李中藏了两千美元,这是她从来到纽约开始积攒下来的打工收入,就放在负片盒里,负片盒在仪表板上的储物柜里,用文胸上拆下来的一个罩杯套着。就这样,她穿越了俄亥俄、伊利诺伊、内布拉斯加、内华达,最后,水波汹涌的旧金山蓦然映入眼帘,太平洋翻滚着灰蓝色的波涛,溅起白色的泡沫,她再也没法往前了。
米娅在桑赛特找了一处公寓,那里有个房间出租,墙壁是海盐色的,房东是个严肃的老女人,盯着她的肚子,只问了一句话:“过几天你丈夫不会半夜来我家砸门吧?”在孕期最后三个月里,米娅走遍了整个城市,在环绕金门公园的潟湖散过步,爬上了科伊特塔,在大雾中穿过金门大桥,虽然伸手不见五指,但她能听到密集的车流从耳旁呼啸而过。大雾像极了她当下的精神状态,她觉得仿佛在自己的大脑里漫步,脑中有一团无形却无所不在的情绪阴霾,尽管无从把握,但始终缠绕着她,她想定睛看个真切,却发现到处都是白色,不知该看向哪里。虽然在走廊上或者厨房里遇到米娅时,房东德莱尼太太从未对她笑过,但米娅回家以后,经常会在烤箱里发现一盘食物,柜台上的纸条上写着:剩菜,不想浪费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