后来,满心伤痛的我到重庆舅舅家去投亲。大表哥在重庆江北县鸳鸯桥寸滩的学生军训练营当副总队长,他看我长得少相,又是大学毕业生,英语讲得好,还会照相,就让我改小了四岁,参加了学生军,到他管辖下的训练营里训练。当时我已经失去了求生的欲望,幸亏从了军,否则肯定成了一个“路倒”。在寸滩训练了三个月后,我加入了远征军。
那是1943年春天,我和另外四十多位战友从鸳鸯桥上船,过江津,到泸州后再转汽车至昆明,然后从巫家坝坐飞机到了印度汀江。一下飞机就被两排美国大兵荷枪实弹地盯着,那阵势很吓人。他们让我们到大帐篷洗澡消毒,接着把我们脱下的旧衣服泼上汽油烧掉。大家从头到脚换上美国兵的行头,还领了很多东西,咔叽布的战斗帽、钢盔各一顶,有铜纽扣的咔叽布军服夏冬装各两套,羊毛衫上衣一件,棉织内衣内裤两套,短袜、衬裤及呢绑腿各一副,帆布胶鞋、大头皮鞋各一双,还有毛毯、橡胶雨衣、橡皮垫褥、水壶、手电、遮风镜、防蚊头罩、毛巾、铝饭盒、行军背囊等,武器有汤姆森冲锋枪、M1加兰德半自动步枪、布伦式轻机枪、勃朗宁M1919A4重机枪,另外还发了大砍刀、斧头和锯子。我们原来在国内不管春夏秋冬天天穿草鞋,一年四季吃不饱穿不暖,武器更是老掉牙,一下子拿了这么多好东西,大家觉得像做梦,乐得全都合不拢嘴。就在这种高兴劲中,我们坐火车来到了加尔各答,之后换船从恒河到兰姆伽,在那儿训练三个月后,我被补充到×部队六十五团特务连。连里的老兵们对一年前92的战败耿耿于怀,他们每天都想打回去。二○○师戴安澜师长牺牲后,由他谱写的《战场行》成为我们空闲时最爱哼的歌曲之一:“弟兄们,向前走!弟兄们,向前走!五千年历史的责任,已落在我们的肩头。日本强盗要灭亡我们的国家,奴役我们的民族,我们不愿做亡国奴,我们不愿做亡国奴,只有誓死奋斗!只有誓死奋斗!只有誓死奋斗!”1943年10月,为配合国内战场及太平洋地区的战争形势,我驻印军开始了代号“安纳吉姆”的作战计划。我们从兰姆伽坐火车到列多,11月推进到新平阳,我们连奉命掩护工兵筑路。哪知南下时被日军包围,由于我们连的守区太小,美军空投的食品弹药大部分落到日军阵地上去了,后来就中止了空投,我们靠吃草根树皮,坚守了一个多月。一直到新一一四团到达增援,里应外合,才击败日军,突围而出。1943年12月中旬,列多至新平阳的公路修通了,我们团从密林中开路南进,袭击和消灭沿途的敌军部队。由于战斗英勇,1944年1月我荣获二等功,并提升为少尉排长。当时我们部队来了个美军一六四连的照相兵詹姆斯,我的主要任务是保护他,同时兼任他的翻译和助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