藤杖敲击在青石板街面上得得作响,他小心地走着,猛然间停下了脚步。歧途曲巷间,低低地传来一阵鼓书之音,琴声琮琮,弹得来十分圆熟清脆,每一句词都唱在了拍上,虽在鼓噪声中,也听得字字清圆、丝毫不乱。
白四爷的呼吸忽地变得急促起来,呼哧呼哧的,循声走进了一间茶室。台上的果然是玉芝,身上一件紫红色鱼鳞花纹布旗袍,艳得有些刺着四爷的眼,眼角眉梢带着纯熟的笑,不停地飞着媚眼儿,机关枪似的往台子下扫射。听客们被勾去了魂了似的,飘飘荡荡,目光尽是往她因有了身孕而显得格外丰满的胸部上流连。陈华依旧和过去一样,坐在台子的一角,只不过头更低了,木讷地弹着琴。在他身边,坐着一个七、八岁大的小女孩,用手托着下巴,眼睛里放着光,好奇地看着台上,宛如当年那个刚被领养的玉芝。
四爷没有再看下去,退了出来,这个时候,他并不想见陈华,更不想让陈华看见他,向着朋友家踽踽而去,一路上收拾着心情,但时不时的,还是会想起两年前临行时,金桂对玉芝说的一番话,这两年,忙忙碌碌,几乎要忘却了:
“你们走吧,带上这些钱,离开这个鬼地方。我和你不一样,玉芝,我不能走,家里那两个老不死的,每天都要抽大烟,一天不抽都不行。他们生了我,又把我逼上这条路,我骂他们、嫌弃他们,可我还是得伺候他们……春天到了,城外的花又要开了,多想再去看一眼啊。你见过吗?一大片连着一大片,雪白雪白的,多么美丽!你就像它们,玉芝,去吧,去做一朵,自己长,努力长,别辜负了自己,也别辜负了春天……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