据说三浦的父母是下谷一带的大地主,两人都在他前往法国的同时先后去世,所以他这位独生子当时已有了相当的资产吧。我认识他时,他的生活除了去第×银行履行一下职责外,总能袖手游玩,甚是悠然自得。回国后不久,他便在两国百本杭附近父母的老宅中新建了漂亮的西式书斋,过着相当奢华的生活。
就在我这么说话期间,就像看到对面的一幅铜版画似的,那间书斋清晰地浮现在眼前。面向大川的法式窗子、镶金边的白色天花板、红色摩洛哥皮的椅子和长沙发、挂在墙上的拿破仑一世的肖像画、黑檀木雕花大书架、镶有镜子的大理石壁炉,其上摆放着他父亲生前喜爱的松树盆栽。一切都令人感到某种古色古香的新鲜,花哨得令人郁闷。用别的话形容,就是让人想起某种走调的乐器声,依然是富于那个时代特色的书斋。而且,在那种环境中,三浦总是坐在拿破仑一世肖像的下面,穿着和式结城丝绸衫,阅读着雨果的《东方诗集》什么的,更像那边陈列着的铜版画中的情景。这么说来,我记得那扇法式窗外,时常有大型白色帆船驶过,我总是有些好奇地眺望着那景象。
虽说三浦过着奢华的生活,却不像同龄的年轻人那样涉足新桥或柳桥之类的花街柳巷,只是天天闷在新建的书斋中,与其说是银行家,更像未老而隐退的人似的沉醉于读书三昧中。当然,原因之一是他体质羸弱,容不得任何放纵。还有一点是他的性格和当时的唯物主义风潮相反,带有超越常人的纯粹的理想主义倾向,自然情愿置身于孤独的环境中。事实上,三浦这个开化时代的模范绅士,多少与他那个时代和色彩有所不同之处,只在这理想主义的性格方面。就此而言,毋宁说他似乎有点像上个时代富于政治色彩的幻想家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