张三道:“莫非你先生瞧不起我们粗人?”
这句话他说得太重了。我只好微笑着跟了他们出去,坐了他们运货的卡车,重又入城。
他们果然在城里最好的旅馆里,开了一个大房间,这里已经有两位在座。一个穿了新制的古铜色线春驼绒长袍;一个穿了花格呢西服,架腿半躺在沙发上,口角里斜衔了烟卷,颇为舒适。
张三和我介绍之下,穿长衣的一位是江苏金先生,穿西服的一位是湖北钱先生。那钱先生误认我是同行,让坐之后,就问我是作什么生意?
我笑道:“作一点破纸生意。”
他认为是真话,点头笑道:“这也不错。我有一个朋友,由宜昌运一批纸上来,因为货太多,轮船不容易运来,就找一只大白木船包运。这船在长江里走了足三个月。他先是急的了不得,后来倒怕这船到快了。”
我说:“那是什么缘故?”
钱先生道:“你想,纸价一天比一天高,他落得在船上多囤几天。到了岸,立刻要起货到堆栈里去。城里正要疏散乡下呢;堆栈一时又不容易找到;就是找得到,堆一天多出一天钱。他由宜昌起货的时候,单说白报纸罢,不过二十块钱一令,现在暗盘不说,普通也不是说两百块吗?他这财发超了,发超了!”最后他闹出一句家乡话:“真是没得么事说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