回家不久,矿上的破碎机组要招人,我跑去“应聘”,被顺利录取。于是,成天戴着日本鬼子那样的深蓝色“风帽”、眼镜和口罩(因为破碎机在开动后粉尘极大),拉着铁皮翻斗车,一天数十趟地从破碎机里拉出加工后的小石子或石粉,倒到50米外的料场,让汽车或拖拉机运走。周而复始,枯燥而又机械,生活没有一点亮色。破碎机发出的巨大的轰鸣声振聋发聩,灰尘弥漫。
一天下来,尽管戴着口罩,鼻孔里还是吸满石粉,手指一抠,都是灰白色的厚实的泥巴。露在风帽外面的头发、眉毛像是染了霜,回家好一通洗,那时能用香皂洗脸已够奢侈,至于头发,只能用最便宜的蜂花洗发水,如果没有,只能用洗衣粉了。每天必须洗一次,否则头发根本不能梳通。尽管如此,我还是留了一头齐腰的长发,尽管它们因为营养不良而显得枯黄,我每天还是精心地将它们编成两根粗大的麻花辫,在我的黄军褂背后摇曳生姿。如果是夏天,我最喜欢在河里洗头,看着长发在河水里水草一样飘来荡去,有种悠然的快乐。可惜的是,夏天的河里漂满了鸭子和鹅们,它们在河水里嬉戏打闹,用嘴巴和脚掌放肆地将河边的水搅得浑浊不堪。为了洗净头发,我必须涉水下到水的深处,差不多齐腰了,才能看清水的颜色来。也许总是在河里洗头,头发上总是有股淡淡的水草的味道,不香,甚至还有些腥味,是接近泥土的味道,但是我喜欢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