贞妹开门的时候,还不曾看到他的情形,跟着他到厨房里来,在灯光下,见他衣服被泥浆黏在一起,哎呀了一声。他颤着声音道:“大姑娘,请你出去一下,我换衣服。”他抖颠着跑到灶门口去,灶里虽不曾烧火,余灰未冷,还有点热气。他抢着把湿衣服脱下,身上的泥浆也来不及拭抹,穿上干净衣服,就在两捆茅草柴上倒下了。
贞妹出了灶房,站在外面等候很久,却不听到有人声,向里张望一下,见李守白睡倒了,知道他中了寒,就走进来,在碗橱子里找到一块老姜,用刀拍碎了,也来不及烧开水,就倒了大半碗现成的热茶,将老姜放到茶里,用筷子搅,然后到灶门口来,送给他喝。恰是这个时候,孟老板由外面走将进来,看到灶门口有两个人挤在一处,他倒退两步走了。贞妹连忙站起来,将孟老板叫进来,把话告诉他,孟老板看到姑娘脸上红红的,好像是很难为情,只得鼻子里哼着答应她的话,并没有说什么,也找衣服换去了。
李守白躺在柴堆上,心里是很明白,不过精神十分疲倦,懒得说话,昏昏沉沉的,就睡了一觉。及至醒过来时,业已夜深。灶头上点着的灯光,照见着身上,盖了一条毯子,身上自感有些暖和,便很舒适的就定了一定神,自己摸回屋子去,糊里糊涂地睡过去了。睁眼看时,却见床面前放了一个茶几,茶几上有把茶壶。另外一只杯子,覆着在茶几上,贞妹两手反在身后,却靠住房门在那里站着。她脸上虽不搽脂粉,可是一条辫子却梳得十分油亮,额头上梳的刘海发,也剪得齐齐的。身上穿的一件蓝布褂子,熨帖得没有半丝皱纹。看她那情形,简直不像是逃难的一位姑娘。眼睛望着她,正自在这里揣想着,贞妹倒低了头走去。但是她也只刚刚走出房门一步,又走了回来,就向他问道:“李先生,你身上有些不舒服吗?”